晚会。我谢了她,说一定去。
我按地址找到嵇琳位于曼哈顿中心的那幢大楼时,一看表,已迟到了。我急忙闪进电梯直到顶层,奔出电梯,敲门。门一阵喊冤叫屈地响。
晚会已进行到尾声。拥抱我的嵇琳,说不上高兴,也谈不上在乎,仿佛早来晚来都一样,虽说这个晚会是名为我“洗尘”的。我当然明白这点,尽管她在电话里一再对我强调:老朋友,这是专为了你。这样的话,她对今晚应邀而来的每位客人都会说。转过旋梯,我终于从她滑溜的一次性使用衣裙中解脱。不过,她今晚打扮得那么出格地漂亮,穿得好像街上的高档时装店橱窗里模特儿的装束:披挂着拖地黑红双色一次性布料长裙,图案是三三两两或站或半蹲的骷髅,手握尖尖的土耳其弯刀;她的脸虽整过容,还未到认不出的地步,只是两颊涂得很深而已,手里拿的也不是闪着白光的利刃,一支扁圆形新处女烟夹在她两个指头间,几乎有七英寸长,气味悠悠晃晃叫人不得不快乐起来,也不得不绝望下去。
我说:“你现在像观世音的第一玉女。”
嵇琳听了大笑起来,向全场高叫:“我被封为观世音的玉女了!”
鼓掌声中,上来一大堆男女向女仙朝拜祝酒。我瞅住吧台边一个屁股刚挪开腾出的空位,坐了下去,正对着酒、饮料、一盘盘接近尾声更显出色泽形状凶猛的佳肴。我问有没有二锅头?
“您小姐识货。”酒保说。
“别放冰。”
“当然,真正老牌二锅头。”
我呷了一口,慢慢裹卷在舌头上。
四
这个开始自然而然,迟早要在我的生活中发生,但当它来到面前,我却毫无察觉。我弄不明白,晚会上这些在这块土地上只是半站稳脚的人,脸上的笑容为什么能够维持那么长时间?嘴没有停歇,要么鱼肉虾鸟,要么穷究隐私,炫耀矜夸,强作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