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吃;他不挑剔饭食的好坏,也不感谢妻的操心与劳力。对于孩子们,他仿佛只承认那是结婚的结果,就好象大狗应下小狗,老猫该下小猫那样;他犯不上教训他们,也不便抚爱他们。孩子,对于他,只是生物与生理上的一种事实。对科学,他的确有很大的成就;以一个人说,他只是那么一张平平的脸,与那么一条不很高的身子。他有学问,而没有常识。他有脑子与身体,而没有人格。
北平失陷了,他没有动心。南京陷落了,他还照常工作。他天天必匀出几分钟的工夫看看新闻纸,但是他只承认报纸上的新闻是一些客观的事实,与他丝毫没有关系。当朋友们和他谈论国事的时候,他只仰着那平平的脸听着,好象听着讲古代历史似的。他没有表示过自己的意见。假若他也有一点忧虑的话,那就是:不论谁和谁打仗,他只求没有人来麻烦他,也别来践踏他的花草,弄乱了他的图书与试验室。这一点要求若是能满足,他就可以把头埋在书籍与仪器中,即使谁把谁灭尽杀绝,他也不去过问。
这个态度,假若搁在一个和平世界里,也未为不可。不幸,他却生在个乱世。在乱世里,花草是长不牢固的,假若你不去保护自己的庭园;书籍仪器是不会按秩序摆得四平八稳的,假若你不会拦阻强盗们闯进来。在乱世,你不单要放弃了自己家中的澡盆与沙发,而且应当根本不要求洗澡与安坐。一个学者与一个书记,一位小姐与一个女仆,都须这样。在乱世,每一个国民的头一件任务是牺牲自己,抵抗敌人。
可是,牛教授只看见了自己,与他的图书仪器,他没看见历史,也不想看。他好象是忽然由天上掉下来的一个没有民族,没有社会的独身汉。他以为只要自己有那点学问,别人就决不会来麻烦他。同时,用他的冷静的,客观的眼光来看,他以为日本人之所以攻打中国,必定因为中国人有该挨打的因由;而他自己却不会挨打,因为他不是平常的中国人;他是世界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