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收废品和修棕绷的叫喊,也有小孩子和女人的哭和笑。这些声气会打扰他的思考,但同时也让他感觉身在人间,在某种程度减轻了虚无感。
家里,依然是那个未婚的大姑操持家务。他的母亲,有一度隔离审查,然后又解除隔离回了家,有一度宣布解放,很快又靠边了。弟弟妹妹们在各自的战斗队里,这些战斗队有时分裂,有时联合,就像春秋战国,于是纷纷忙碌着,很少回家。继父依然休养着。陈卓然不知道他被拘捕的时候,继父曾经跑到拘留所大骂:老子流血牺牲,打下的江山,让你们兔崽子胡闹!警卫们一拥而上要抓他,他拍着肩膀和大腿:来啊!兔崽子们,摸过没有,日本兵的弹片,国民党的弹片,还有美国人的子弹!警卫们不由怯了步。现在,白天就是陈卓然,大姑,继父三个人。有时陈卓然会心生恍惚,好像又回到幼年的光景,他方才从沂蒙山到上海,因语言不通,停一年方才上学。那些日子,早已淡漠,但在那朝夕相处中滋养出的亲情。一直延续了下来。他和继父并不多话,在表面的冷淡底下却有着更深的默契,其实超过了血缘上的父子关系。母亲隔离的日子里,继父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在房间和走廊上走动,拐棍笃笃响着。陈卓然推开门,与继父碰了个照面,两人都怔一下,继父说:要相信党,相信群众。陈卓然点头,父子二人面对面站一时,然后各回各的房间。陈卓然从拘留所回家进门,继父迎面说的也是这一句话:要相信党,相信群众。说完退回自己房间,关上了门。这一阵,陈卓然闭户不出,一头扎在书堆里,叫出来吃饭,眼神是茫然的,继父和他说话,他答非所问。有几次,继父伏在他房间门外听动静,让出来上厕所的陈卓然撞着,继父咳一声走开去,陈卓然笑笑,也走开去了。过后的一天,饭桌上,继父又对陈卓然说了一遍:要相信党,相信群众。陈卓然不禁要想,在继父内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他的经历,无论是历史风云还是个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