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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高医生(8 / 10)

嘉宝在里间,声息悄然,高医生说让她躺一会。南昌嗅到高医生身上来苏水的气味,这气味就像有镇定作用,南昌平静了一些。他直起身子,靠在墙上。停了一会儿,高医生问:今年多大?十八了,南昌回答。父亲母亲呢?高医生问。父亲隔离审查,母亲去世了,南昌如实答道。哦,高医生点着头,听起来和我差不多,我三岁那年母亲去世,父亲呢,弃家出走。南昌转脸看着高医生,又一次想到,她是可以做自己母亲的年龄,而他从来没有和自己的母亲这么接近地谈过话。高医生接着说:那个时代尽是没父没母的孩子,还有遗弃孩子的父亲。说到这里,高医生轻轻笑了一声,好像说到了一件极好笑的事情。南昌也跟着一笑,他精神渐渐松弛下来。两人静了一会,帘子里也静着。南昌的眼睛移到高医生的头发上,犹豫着说:高医生,您是……高医生接过他的话:牛鬼蛇神,已经回到群众队伍里来了。高医生的口吻里带了一点戏谑,南昌不由义笑了一下。高医生问:中学学的是英语还是俄语?南昌说:英语,可是全还给老师了。于是,高医生念出两个英语单词:light,true,学过吗?“光和真理”,这是我们学校的校训。说罢,她又笑了,摆摆手,站起身:我又放毒!好了,走吧。

骑在回去的路上,南昌在后,嘉宝在前,两人相隔很远。南昌不敢靠近她,似乎是,嘉宝身上带了一个可怕的创口,这创口连带着她这个人,一起变得残酷了。远远的,她的背影在他视野里,日头略偏一些,光依然是炙热的。在这过度的明亮之下,视野反变得模糊了。嘉宝的背影颠簸着,南昌的心也在颠簸,不是心疼,而是恐惧,恐惧这个创口会崩裂,流血,不可收拾。他们沿路骑去,不知怎么一个回转,黄浦江在了眼前。江上蒙了一层水汽,在日头底下,白茫茫的,轮渡鸣着汽笛,南昌想哭。一班轮渡刚离了岸,码头有一阵空寂,江面袒露,看得见对面,殖民时代的建筑隐约呈出华丽的轮廓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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