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防御使衙门。
郑子明坐在后花园里的一个凉亭中,将摆在石头桌案上的公文,挨份浏览批阅。
桌案的公文堆得很高,他忙碌了一早晨,也不见降低多少。而花园通往前堂的小径上,李顺儿又捧着另外一摞高到他自己鼻子尖处的公文,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郑子明被李顺儿而脚步声惊动,回过头,哑着嗓子大喊大叫,“不干了,不干了,再这样干下去,老子肯定得吐血!”
桌案的另外一端摆着茶壶和茶盏,但水早已凉透。整整一个早晨,他根本就没顾得上喝上半口。上下嘴唇都干得起了皮,看上去就像两条晒干了的虾米。
李顺儿的形象,也不比他好到哪儿去。虽然穿着司田参军的丝绸袍服,衣袖、前大襟等处,却是墨迹斑斑。为了跑动方便,袍子下摆,也被此人高高地撩起来,系在腰间,露出一条退了色的鼻犊短裤,和两条汗淋淋的小腿。
见郑子明嫌弃自己拿来的公文太多,李顺立刻咧着嘴喊起了冤枉:“大人,真的不多!属下已经尽力把能处理的,都连夜处理完了。但马上夏粮就要入仓,紧挨着运河那边,还有大量无主之田没有丈量分配完毕,如果再不抓点儿紧……”
“行了,行了,你放在桌子边上就行了。别表功,表了功也没赏钱!”郑子明没耐心听他诉苦,皱着眉头打断。
“唉,唉!”司田参军李顺儿没口子答应着,将怀里的公文放在了桌案另外一角。随即,毫不客气地从桌案上抓起一盏冷茶,“咕咚咕咚”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沐猴而冠!”见他改不了粗胚模样,郑子明撇着嘴数落了一句。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碗冷茶,一边喝,一边继续翻动下一份公文。
李顺儿不敢打扰他,却又不愿意离开。像只看家狗一样,眼巴巴地等在桌案旁,不停地喘粗气,“呼哧,呼哧,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