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搀扶下,缓步而行。那中年男子生的魁梧强壮,老人目光雪亮,步履稳健,精力十分旺盛。身着一件浆洗得发白的长衫,于肩肘等部还打着不少补子,头上的四方平定巾,也早已破烂不堪,一望可知,多半是功名不顺科场蹉跎的老秀才。
这样的人,广州城不知有多少,因此并不引人注意。老人的游兴很浓,转了几家牙行,又转了钱庄,不住点头,以带有浓重地方口音的官话道:“广州的一条鞭,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至少当下胥吏、商贾于百姓盘剥并不过苛,我在南直隶搞一条鞭,却不如这里搞的好。”
“阿叔,小侄倒是觉得,凌制军只是想要立功,不考虑下情。这事做的太急,他日只怕人去政息。”
老人摇头道:“不是他急,是朝廷里急。江陵当国,急于有所成就,既行新法,又以考成催逼,下面的人没办法,就只能害民。长此以往,必酿奇祸,下面的人未必看不出这是错的,可是没人敢说出来。昔日高新郑当国,所行跋扈,江陵跋扈比之新郑,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中平,这一科我不让你下场,就是不想你于这等权相门下听用,你不会怪我吧?”
“叔父哪里话来?咱们海家家规,长辈有令,小辈不能不听,小侄怎么敢怪叔父?”
“你怪我也没有用。整个大明的人都知道,你叔父是个性格古怪的倔老头,我就只好再倔一次给他们看看。我不是为了所谓的清名,就要耽误你的功名。只是这一科江陵公子也要下场,他日在京中相遇,你与他难道还要结个同年?我不希望你做权相门下,更不希望你和权相的子弟攀扯上交情。如今主少国疑,权相自可当国,可他日陛下长大成人,江陵又何以自处?到时能否善终,亦在两可之间,与他纠葛太深,没好处的。你在家多读几年书,等到陛下长大成人,再下场不迟。”
“叔父吩咐的是,但是叔父何必非要自己背个为了爱护名誉,不许子侄下场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