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小手抓住了小麻雀的爪子。他以为她要抚慰这受伤的小动物,不料她忽然拎起小麻雀,并站了起来。然后她伸出手臂,把那只麻雀用力一甩,它就嗖地一下飞上了天空。它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惨烈的哀鸣,就已经越过了孤儿院的围墙,落在了外面的草丛里——离他站得位置并不遥远。女孩一直看着麻雀在天空划过一个半圆,眼睛跟随着它,直到它堕地。她显得兴奋极了,小脸上流淌着石榴红色光芒。
他定定地看着她。他看到了她脚上的鞋子,她脚上拖着一双红色的女鞋,对她来说过分地大,而且非常旧,暗沉的红色上面有着斑驳的纹路和一块一块磨浅的赤露的皮色。像一张生满癣的悲苦交加的脸。
他的心中像是闪过了一道洁白的闪电。他再看那女孩,也许面容无法确认,可是她的神情和六年前那个闲然淡定地跨过她妈妈的女孩一般无异。是的。他想,这是她。她没有死。他忽然感到这女孩大抵和他有着无法割断的联系。那种联系像是一只在暗处伸出的手一般紧紧抓住了他。
他转身离开了。
傍晚的时候他再回来,手上拿着几大袋食物。巧克力,小曲奇,还有红豆馅饼。他以一个探望者的身份进入,和这群孩子见面。他把食物分给他们。他们果然像他记忆中小时候孤儿院里的小孩子们一样,受宠若惊地接过食物,紧紧地攥住,却不舍得吃。他走到了她的跟前。她的小手小脸都很脏,鞋子太大,小脚在里面来回晃,已经磨破了,又没有好好地治,流出脓汁。她却浑然不知,只是笑,自己玩着自己的手指——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她的玩具,此刻她正一块一块地从自己的手指上撕下泛起的皮。那好像不是她自己的手指,她全然感觉不到疼痛般的。他走过来,她就扬起脸看着他。他把她的小手拿起来,把一块小曲奇放在她脏乎乎的手心里。她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的样子。然后她把曲奇送进嘴里。曲奇有点大,她没有急着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