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把已经睡熟的娇娇送到炕上,然后把那个红包交给了母亲。母亲打开红包,显出一沓百元大票。数一遍,十张。母亲显出惶惶不安的样子,看了父亲一眼,然后往手指上啐了一口唾沫,又将钱点了一遍。还是十张,一千元。
"这见面礼,也太重了点,"母亲看着父亲说,"这叫我们如何担当得起?"
"小通那里还有呢。"父亲说。
"拿过来。"母亲仿佛气呼呼地说。
我不情愿地将红包交给母亲。她照老样子先粗点了一遍,然后又啐唾沫濡湿了手指仔细地点了一遍。也是百元的大票十张,一千元。
在那个年代里,两千元可是一笔巨款。所以母亲只要一想起借给沈刚眼见着血本无归的两千元就悲愤难平。那时买一头能拉独犁的犍牛也不过七八百元,而一千元,足可以买一匹拉大车的骡子。也就是说,老兰给我们兄妹的见面礼足值两头大骡子。在"土地改革"的时代里,家里如果养着两匹大骡子,绝对会被划成地主成分,而一旦成为了地主,苦难就对你敞开了大门。
"这可怎么是好?"母亲紧蹙着眉头,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一样低声地念叨着。她的两只胳膊僵硬地往前伸着,脊梁也有些弯曲,手里捏着的仿佛不是两沓钱,而是两块沉重的砖头。
"要不,"父亲说,"退回去吧。"
"怎么退?"母亲用烦恼的口吻说,"你去退?"
"让小通去,"父亲说,"小孩子没脸没皮,他不会怪罪……"
"小孩子也有脸有皮。"母亲说。
"你决定吧,我听你的。"父亲说。
"只好暂且留下了,"母亲愧疚地说,"我们这算请的什么客?人家煮了鲫鱼汤,煮了鲨鱼肉饺子,还送了这样的大礼。"
"这说明,他是真心地要和我们修好。"父亲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