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仍充满着种种野心雄心还是与世无争守穷认命地活着——有一点是完全相同的,都是“土埋半截了”的人。
这铁匠却并不守穷认命。当然他也没什么野心和雄心了。不过他仍有一个热切的、可以理解的愿望——在那条老街被推平之前,能凑足一笔钱,在别的街上租一间面积稍微大一点儿的房子。继续以铁匠手艺养家糊口,度日维生。
铁匠明白,这条老街总有一天是要被推平的。或两年后,或三年后,也可能一年后。那条老街已老得如同城市的一道丑陋的疤。
铁匠歇手吸烟时,便从小房子里出来,靠着枯树,以忧郁的目光望向街的另一端。他并不眷恋这条街。但这条老街倘被推平了,自己可怎么办呢?小房子的产权是别人的。确切地说,它不是一幢俄式小房子本身,而只不过是背阴的一小间。朝阳的三间住着人家,门开在另一条街上……
现在城市里少见铁匠铺了。正如已少见游走木匠一样。这铁匠的另一个老同行不久前一觉不醒地死了。他是这座城市里唯一的没竞争对手的铁匠了。他的生意谈不上怎样的兴隆,终日做一些小锉子、小铲子、小桶、喷壶之类而已。在塑料品比比皆是的今天,这座城市的不少人家,居然以一种怀旧似的心情青睐起他做的那些寻常东西来。他的生意的前景,很有一天好过一天的可能。
但他的目光却是更加忧郁了。因为总有消息传来,说这条老街就要被推平了,就要被推平了……
他却至今还没积蓄。要想在这座城市里租一间门面房,手中没几万元根本别做打算……
某日,又有人出现在他的铁匠铺门前,是位七十多岁的老者。
“老人家,您做什么?”
铁匠自然是一向主动问的。因那样一位老者来他的铁匠铺前而奇怪。
“桶。”
老者西服革履。头发皆已银白。精神矍铄,气质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