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连三降临——“国破家亡,无所归止”——他曾作自挽诗(这也是陶渊明之前做过的),想要了却残生。虽然三餐不继、贫无立锥,他还是决定苟活于世,这并非贪慕《梦忆》的昔日繁华,而是“因《石匮书》未成”。张岱以“石匮”为所撰明史之书名,意在表达对司马迁的推崇,张岱常称司马迁为历代史家的伟大先驱。石匮是司马迁保全史料之处,在一千七百年前借此成就其旷世巨构。司马迁因直言敢谏,质疑皇帝的决断,而承受“去势”酷刑的摧残;个人纵使备受羞辱,司马迁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决定不寻短见,努力活下来,因此完成了他研究中国第一个大一统帝国的不朽作品。
张岱也在《石匮书》的序文里自述书成于何时又是如何而成,一如《梦忆》与家传。“余自崇祯戊辰(1628),遂泚笔此书,十有七年而遽遭国变,携其副本,屏迹深山,又研究十年,而甫能成帙,幸余不入仕版,既鲜恩仇,不顾世情,复无忌讳,事必求真,语必务确,五易其稿,九正其讹。”所以张岱的《石匮书》,至少是完整草稿,应当成于顺治十二年(1655)左右。
张岱在序文里也提及,他起初便立意《石匮书》只写到1628年新君崇祯登基为止。虽然他后来写明史时确实没有悖离当初的决定,不过他心里有数,明朝的沦亡已推翻了整个知识立论。如今,不知明亡,便无从理解明朝,同时,亦须有篇幅来解释崇祯皇帝的自缢,以及南京福王,甚至绍兴鲁王的政权。张岱梦见了已故好友祁彪佳,刚开始他感觉背一直发疼,梦醒后只记得祁彪佳附耳叮嘱,他要完成的是写史而非去反清复明。想必背痛后来一直跟着他避居山中,甚至到后来赁居快园的时期,使张岱不禁自问,怎么会这么严重,身子骨衰败至此,长久以来从没发现什么明显症状啊。
张岱在《石匮书》序文说道,有“能为史者,能不为史者也;不能为史者,能为史者也”。为具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