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个庚子年,与王谢堂相伴至今。谢安第一次识字,就是一岁半被太爷爷扛在肩膀上进酒楼时,咏出了左右楹联;第一次写字,也是伏在太爷爷膝上,想着门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地提笔写出“王谢”二字,糊了一脸的墨水,弄花了太爷爷的长袍。几代人的记忆,现在为了区区两百三十万,要成为抵押品。
两百三十万,会还不出吗?谢安笑笑,提笔在合同上签字,转身亲自走到门前,卸下了招牌。“堂主,不能啊!”员工们惨声请求。谢安挥挥手,示意山东好汉搬走。
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小雨,雨丝绵绵,笼罩着空城。没有了乌木招牌的王谢堂大门,看起来突兀怪异,刺目的“欢迎订餐外卖”大红横幅在雨中随风荡漾,望过去,两百年的老字号酒楼象突然没落的王孙贵胄,流落街头。大喇叭中还在一声声宣传防疫,象是宁吉的声音,已经讲得嘶哑,但苦口婆心,热忱丝毫不减。除夕夜她说“我不是担心我”,外表大大咧咧嬉皮笑脸的宁吉,那时候就想到了防疫战中王谢堂将面临的困境,可又不便明说,偏偏谢安反应慢,没有意识到。
谢安苦笑。意识到又怎样呢?无视疫情坚持营业,坐等顾客取消,不退订金?为了酒楼利益不管客人死活?不,当日果断关门没错,退定金也没错,即使借高利贷,即使招牌被拆,即使祖传两百年的老字号倒在我的手中。
这天,谢安照例去骨科病房,没有带盒饭,而是拎了素什锦、盐水鸭和麻油干丝。进了病房看见宁向云坐在床脚小凳上,自然也是来探望张师母的,三个人正在闲聊。谢安取出食物,张师母嗅着鼻子夸“真香”,不等打开已经叫出来“素什锦!麻油干丝!”张老师便笑她,碰到好吃的这么精神,鼻子这么灵!忘了早上换药时疼得哼哼唧唧的!张师母自然配合演戏,老两口奋力秀了一会儿幸福恩爱,看得谢安鼻子酸酸的,只好低头侧身,递了个素菜包给宁向云。宁向云接过包子,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