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夜的面容都疲惫不堪。吕小淘报告说昨晚用坏了一千多只大瓢,瓢被海潮卷到海滩上一处深洼的沙坑内,民工们戏称为“舀子潭”。成温便开玩笑说不如再建个“舀子庙”,没想到吕小淘一听当了真,越想越是好主意,兴头头地连忙找人去商量了。
范仲淹含笑摇头,目送着人群渐渐散去,海滩上重又恢复了空旷,终于抬脚上马,往家奔去,一路上马鞭急挥,青骢马仿佛知道主人的心思,撒开四蹄跑得飞快。
奔进西溪镇,听到远处隐约有婴儿的啼哭声,范仲淹勒马凝听,却又一片寂静;待打马疾奔,啼哭声又依稀响起,时断时续。范仲淹忍不住连夹马腹,频频挥动马鞭,循着空中的啼声,飞驰进七色街。是范纯祐在哭啊,是他在抱怨狠心的父亲啊!
一气奔进三槐堂,范仲温第一个迎上来责备说:“四弟,耐介勿好哚。哪能勿顾家嘎?”范仲淹顾不上回答,飞步进了屋中。范老夫人歪在塌侧打盹,李氏双眼微阖在休息,两人中间躺着个婴儿,包裹得严严实实,露着张粉嫩的小脸,睡得正香。
范仲淹轻手轻脚地走近,凝视着婴儿。肉嘟嘟的小脸上,浓眉如山峰峦聚,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他睡得这么沉,那么刚才一路婴儿的啼哭声自不是他在哭,范仲淹不认为是自己的臆想,是父子连心,听到了儿子的埋怨吧?婴儿忽然嗒吧嗒吧小嘴,两道眉毛皱了皱,范仲淹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就红了眼圈,在心中默默说道:“纯祐吾儿,我愿意为你做一切。”
范纯瑞怯怯地踅进来,站在旁边侧头静望,半晌问:“四叔,介就是我弟弟啘?”
“对嘎。唔笃是亲兄弟。”范老夫人不知何时醒了,柔声说道,凝望着两个孩子的目光中爱怜横溢。问起来,原来范纯瑞听说弟弟要出生,主动留在了西溪,西门耷表示理解,带着几个伴当押盐船去了泰州,两人讲好过两日范纯瑞再搭客船追去,直接在扬州高升客栈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