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了声音,实际上比一般人讲话还要响。董二家的远远听见,头垂得更低,搓着双手局促不安,被滕子京催得忙趋上前几步,听见问起家中人口又忙报告董家人丁不旺,公婆早死了,也没有叔伯,就夫妇俩带着儿子董小郎一家三口过活,他俩去盐场了——海潮都冲没了,去看看抢拾些家什,就要缴盐了呐,不知咋办哩!人吗?老天保佑咱吕家灶的几十口人都跑出来了,旁边的陈家灶、王家灶死了人,保正在点数,怕是近十口哩!惨呐,王老太七十多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孙四家刚生的双胞胎还没断奶就没了爹,以后可怎么过……
董二家的讲着话渐渐平静,声音不再颤抖却更多了愁闷凄凉,生存的艰难、灾祸的磨砺、对未来的无望,压得她直矮下去,从身体到声音都低进了尘埃。范仲淹心中不忍,挣扎着想起床还礼致谢,可是竟起不来,右腿又是一阵钻心的刺痛。董二家的小声说:“范老爷喝了不少海水,好容易才倒出来,这两天没敢喂老爷进食,自然虚弱得紧。灶上熬了小米粥,回头范老爷喝一小碗,保管好些。”
“哎,饿了两天,光小米粥怎么成!”滕子京大手一挥,掷过一个荷包,“去剁些肉来!做点好吃的给范大人补补!喏,这里有银子,拿去拿去!”
董二家的接住荷包,黝黑的脸上有一刻僵硬,条条皱纹凹凸着和目光一起凝望,下意识地在掂荷包的分量,在盘算这点碎银可否让家里度过困境。听滕子京咳嗽才回过神,连忙仍旧堆上笑容说道:“范老爷刚好些,还是先喝小米粥吧?”
“不要小米粥!”滕子京使劲抽了抽鼻子,“你那灶上煮的啥?怪香的!”
“隔壁锅户沈家在煎盐哩!”董二家的解释,“他家有个小镬,一昼夜能煎四五十斤哩!不过昨儿卤水都被冲了,这煎了不到三天就得停了,好容易起的灶……”
“不是盐!不是盐!”滕子京摆着大手不耐烦地说,“香香的,海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