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乃是异类。所以,疍家人受不到陆居居民的认同,官府也不把流动渔民入册,是没户籍的,等同野生野长,死后不准在陆地埋葬,只好葬在沙滩形成的沙岗地带。一些沙坟逢大雨后,尸骸抛露,野狗争食,凄惨无比。
有沙田民歌唱:沙田疍家水流柴,赤脚唔准行上街,苦水咸潮浮烂艇,茫茫大海葬尸骸。便是此种悲惨生活的真实写照。其实正如朱永兴所预料的,官府除豁贱籍。并不能一下子改变存在于人们心中固有的观念。比如疍家素被岸上人蔑视,不准穿鞋、不准建屋、不准与岸上人通婚等等。某些并不是官府所定,但其制约力却强似官规。
“疍家鸡,见水没得饮。”邓秀儿讲着心酸,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不明白吧?俺们疍家也吃鸡养鸡,但只能关在笼子里放在船上养。那鸡整天望得见河水江水,却是喝不到。就象俺们能看到陆地,却只能在水上飘着,睡觉连腿都伸不直。”
唐季脸上神情复杂,有怜悯。有悲伤,他还真是不知道在貌似快乐豪爽的邓秀儿背后,竟是如此心酸。也正是世世代代地望岸兴叹,才会让邓秀儿和很多疍家人趁此机会,不怕艰苦,只为在陆地上谋一立家之地。
“殿下已除豁为良,并允许疍家上岸定居,你也有了田地,家里的生活会好起来的。”唐季吐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真心地安慰着。
邓秀儿露出了笑容,但却摇了摇头,说道:“你呀,什么都不懂。殿下是大方,是好人,可岸上的人——哼,才不看他们的嘴脸呢!俺们疍家人要聚起来独自建村,或者——”
看着邓秀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唐季忍不住问道:“或者什么?”
“或者,或者到别的地方安家。”邓秀儿看了唐季一眼,声音低了下去,“比如到四川,能换到更多的田地,还没人知道俺们是疍家人。”
唐季心中一沉,垂首不语。他本是个老实人,哪里会花言巧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