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直地立正,脸孔在阴影中,但眼睛和白牙流露的喜出望外却从昏暗中跃出来。法比从来没想到他会拉开这扇门,把人直接送上末路,把一个叫赵玉墨的女子送上末路。
法比想,这个叫赵玉墨的女子错过的所有幸运本来还有希望拾回,哪怕只拾回一二,哪怕拾回的希望渺小,但此一去,什么也拾不回了。这样想着,他心里酸起来。他染上中国人的多愁善感,是小时阿婆带他看中国戏曲所致。阿婆在他心灵中种下了多愁善感的种,是啊,种是可以被种植的,种也会变异。
一辆卡车停靠在烧死的树边,卡车尾部站着两个日本兵。等到第一个“女学生”走近卡车,他们一人伸一只手,架住她的胳膊,帮她登上梯子。不要他们帮忙是不行的,他们立刻把枪刺横过来,挡住退路,限止动作。
少佐跟在玉墨旁边。
法比在三步之外跟着他俩。
英格曼神父站在教堂大门口,许多天不刮的胡须使他的容貌接近古代人,或说更脱离人而接近神。
我想象英格曼神父在那一刻脑子空空,只盼着这场戏顺利进行,直到结束,千万不要节外生枝,他经不住任何意外枝节了。
他目送一个个“女学生”登上卡车尾部的梯子,消失在卡车篷布后面,从她们的身材、动作他基本能辨认出谁是谁,但叫不出她们的名字。他有点后悔没问一声她们的名字——是父母给的真名字,不是青楼上的花名。他只记得一个名字,就是赵玉墨。这大概也不是她父母给她的名字。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赵玉墨宁可忘掉亲生父母给她起的名字。
当天晚上的晚餐是烧煳了的土豆汤。陈乔治死去之后,大家就开始吃法比的煳粥煳汤。不同的是,这顿晚餐分量极足,每个女学生都吃双份。下午法比在准备晚餐时,并没有料到那十三份汤将多余出来。女学生们终于实现了她们这些天藏在心底的祈祷:让我饱饱地吃一顿吧,别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