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一根根白发扎眼地晃。他放下梳子,把那白发拔下,一共三十六根,每下一次手,他都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他的眼睛变得很模糊,把那些白发,还有地上的头发丝,统统合拢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裤袋里。
媛是回光返照,就一会儿,她就不认识窦明了。窦明问她:“愿跟我回山城吗?”她看着他半晌,然后说:“从楼梯上滚下来一只腿,又滚下一只手,然后是头。”窦明觉得很像多年前她对他讲的那个童话。童话太多,世界更大,人稍不留心自己就成了童话。护士来催窦明,探望时间到了,要他离开。
“我要娶你,用轿子来抬你。”那是窦明十二岁时发的誓言。当时他幻想在盛开的花海之中,自己扎一顶轿子,扶媛进去坐好。
护士不耐烦了,走进病房。对窦明态度很坏。
“媛姐姐,我走了,我还会来的。”媛在专专心心数着手指,没有反应。窦明握了握她冰冷的手,跟着护士朝房外走,他突然趴在过道窗台上,哭起来。自己一直爱着的那个女子,竟然完全不知他的感觉,更不知这些年他都在为重新见到她而活着,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却是这副样子。他伤心透了,觉得生不如死。他看见对面的小山坡上,樱花洒落了一地,几只黑鸟正活生生地站在树枝上扑扇着翅膀。
一周后,东京的报纸报道,著名女杀手昨夜突然死在医院一个小山坡上,死因不明,像是被人掐死的,脖颈上有手指印。警察局怀疑是一个中国少年,却发现那少年消失掉了。
同时,远在中国内陆的山城,晚报角落有个地方,刊登着一则寻人启事,一个住在一号桥的父亲在寻找失踪一年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