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驾驶船,他只得用棉被裹住全身,仅露出眼睛和手。船上溯长江,从第一声枪炮响起,父亲就用他对航道水势熟悉的全部知识,大拐“之”字行进,躲避船外两岸飞来的炮弹。押船的一个军官大腿被子弹击中,倒在驾驶室昏了过去。血溅到玻璃上。士兵惨叫着,有的是跳入江,有的跌趴在到船舷后。父亲的棉被上,血在一滩一滩漫开,船上的军火随时都可能爆炸,但是父亲却奇迹般冲到了目的地。
当官的掏出两块大洋赏给父亲,算是租船的钱。然后,用手枪指着父亲说:“我们要沉船!”他跳到岸上,给士兵下任务。
父亲的胆子已掉光了,但是他把船开来本是为了救船。他当没听见一样,便将船掉头往回开。在船离朝天门两里路远时,炮火过于猛烈。他怕船被打沉,便将船开向黄沙溪的河滩搁浅,想保住船。
那天,这个古怪多劫的城市已经很寒冷了,人们皆在抢购粮食或逃离战区。母亲又有了身孕,在通向江北桂花街的石阶上,她拎着一麻袋干胡豆,抱着二姐,让三岁的大姐自己走。江面炮火不断,风把树刮得弯到地面,把硝烟刮进深蓝色的雾中。母亲跨进房门,血从她的身体里流出,顺着大腿冰凉地滴。
她小产了。房东太太从门口路过,说掉出的肉团若是一个瓣儿,就是一个儿子没了,若是有两个瓣儿,就是个女儿。她边说边用涮马桶的竹棍去戳看,连连叫道:“是儿娃子,是个儿娃子呀!”
听着房东太太离去的脚步声,躺在床上的母亲绝望了,她认定父亲肯定死在运军火的途中,尸体随着船的残骸在长江里飘走。
可是父亲从炮弹乱飞的江上回来了,脸被烟火熏抹得只剩两个眼珠子在动,吓得两个女儿哭了起来。母亲一把紧紧抱住从死神那儿挣脱掉的父亲。
三天后,要父亲运去军火的部队,被包围重庆的解放军部队歼灭,被捕的军官说出了那艘船,他对那个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