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耳闻,终究缺乏直观印象。既入关中,实力雄强,那些小土豪自然无须裴该亲自动手啦,而对于各郡大姓,为了保持局面的稳定,暂时也只能采取温水煮青蛙的方法,徐徐图之,难免给人以心慈手软之感。况且裴该始终觉得,对于腐朽的世道,要抹除的是某个阶级或者阶层的经济基础,而非具体到阶级或阶层中每个人的性命——裴嶷对此自然难以理解。
自古以来,从肉体上消灭敌人,就是取胜最简捷方便的手段啊,至于由此而产生的后遗症,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预见得到。
所以裴嶷才担心,裴该会不会对于篡夺司马邺的帝位,心存不忍呢?他也曾经用言语试探过几回,裴该却总是以天道作为敷衍——“何谓天意?天意即大势与人心也,但从大势,顺人心,则无往而不利;若逆大势,悖人心,虽强必毙。叔父何忧啊?”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一切顺应大势即可,不必要预作特殊的布画。
裴嶷心道,我曾经跟你说过的“争天”之语,难道你忘记了吗?取大势,定天下,要与天相争,这权柄、名分么,也得与天相争啊。老子固云“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但谁也不肯把到手的权柄、名分,主动让给你吧?司马邺虽然愚顽,终究不是燕王哙,况且即便子之,也肯定在暗中做了不少工作,才能盼到受禅之日。
当然啦,子之最大的错处,就在于只肯做上层的工作,而忽略了下层;不如陈氏,自下层而至上层,乃得代齐。裴该目前就等于是在做下层的工作,关中乃至虢洛,士民无不归心,但若不迈出那最后一步,撑死了也就做周文王罢了。
裴该或许愿意等,裴嶷却等不了。终究裴俭年纪太小了,要等他成长为周武王或者魏文帝,裴文冀墓木早拱矣——裴该或许只考虑天下苍生,最多考虑一下裴氏家族,裴嶷却需要考虑先兄遗下的二子,说白了,他这裴颖的分支能够在新时代分得多大块蛋糕。
裴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