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她回到了2010年,从一身冷汗中醒来。晨曦落在苍白的脸上,她触摸狂跳的心口,回忆片刻前的噩梦。
田小麦梦见的不是恶鬼,而是一条深深的沟。
梦醒时分,她忘了父亲的死,好像他还在外头办案,不知哪个深夜才会悄然回家,打开电视看英超直播,或倒在床上鼾声如雷,醒来后再和女儿大吵一架。十八年前,她失去了母亲。一个多月前,她跟谈了一年的男朋友分手,眼看正沦为剩女。多年来父亲没有再婚,即便谈过几次含蓄的恋爱,终究都未能修成正果,后来就彻底断了这念头。他后来唯一的心愿,就是等到退休,小麦嫁人做了妈妈,他专心在家带外孙—他们都没能实现愿望。
打开父亲的房门,摊着三十六本工作笔记,不敢再看翻得最烂的1995年那本,而是翻开2010年最新的那本,最后看到他单独写的一段话—
如果,我死了,请在我的葬礼上,播放一首我很喜欢的歌。80年代末,在中国播放过一部东德电视连续剧《幻觉》。那部电视剧的主题曲,我和我死去的妻子都非常喜欢,虽然听不懂歌词的意思,但我知道那唱的就是我的命运。
希望,小麦能看到这一页。
小麦看到了。
难过地倒在父亲床上,好像自己还是小女孩,安静地蜷在那个男人宽阔的胸膛上。
遗言?可他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为何拼命地跳进水里?他以为自己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以为还在越南和美国佬打仗?干吗不为女儿想想?不,他从没为女儿想过,也从没为妻子想过,他想到的只有警察抓贼,抓住那些十恶不赦的坏蛋,让他们不再伤害和他的妻子女儿一样的人们。
父亲永远无法对她补偿,她也永远无法对父亲补偿。她能做到的,只有在父亲的葬礼上,完成他的那个小小愿望。
《幻觉》?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