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扬州,大明寺。
那正是桃花如粉的时节,满树柔艳之间,静澄法师席地而坐,苦思无常之真谛。
明月披着一袭轻衣,粉红下压着雪白的长裙,咯咯轻笑着跑在大明寺后园的碧桃丛中,后面两个丫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静澄法师叹息一声:凡夫俗子便是如此,每当这春暖花开的时节就欢欣喜悦,哪里想到那荣华凋尽的悲凉?白马西来,我佛正法也流传了这么多年,可世事无常的真谛又有几个人参得透?他本不喜有人在这禅宗净地大呼小叫,打搅菩提清修,可无奈这明月却是扬州二品都指挥明承烈的独生爱女,纵是主持大憨禅师也无可奈何。何况他只是在此挂单修行呢?
好在粉色的身影和笑声一起远了,就快要融进那桃花深处,静澄法师又能静下心来苦思了。他本是少林武僧,年轻时一身童子功修为过人,也花了不少工夫,所以在禅定之道上就差一些。倒是弟子相忘年纪轻轻,反而更能澄静心智,静澄心里也甚是欣慰。
正想到此处,那清亮的笑声竟然断了。静澄也不欲管它,只摒去杂念,继续沉思。一会儿只听见那明月小姐清脆的声音传来:喂小和尚,你怎么不打啦?咯咯的笑声又响在前面的一片桃花间,但却无人回答。
片刻,又是明月的声音:呆和尚,你叫什么名字啊?这回不笑了,有些生气的样子。还是没人回答。好半天,才是一个闷闷的声音:相忘听这声音,就可以想像说话人慌忙跑开的模样。话音没落,明月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小苏,小菊,这和尚真有意思然后是一阵女子的低语浅笑,然后静澄就看见徒弟相忘慌慌张张地抓着光脑袋向这边走来。
其实,那天明月心里烦得紧,过了这个月十六她也就满十六了。女孩儿家到了这个年纪也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何况她爹明承烈掌握着扬州道的兵事,位高权重,断然不能让女儿留在家里,给人说三道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