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二姥姥的姑舅妹妹的干儿子的表姐,好来与谁的小姨子的公公的盟兄弟的寡嫂,作极细致的分析比较,使她们的席位各得其所,心服口服,吃个痛快。经过这样的研究,而两位客人是半斤八两,不差一厘,可怎么办呢?要不怎么,不但必须记住亲友们的生年月日,而且要记得落草儿的时辰呢!这样分量完全相同的客人,也许还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呀!可是二嫂恰好比六嫂早生了一点钟,这就解决了问题。当然,六嫂虽晚生了六十分钟,而丈夫是三品顶戴,比二嫂的丈夫高着两品,这就又须从长研究,另作安排了。是的,我大姐虽然不识一个字,她可是一本活书,记得所有的亲友的生辰八字儿。不管她的婆婆要怎样惑乱人心,我可的确知道我是戊戌年腊月二十三日酉时生的,毫不动摇,因为有大姐给我作证!
这些婚丧大典既是那么重要,亲友家办事而我们缺礼,便是大逆不道。母亲没法把送礼这笔支出打在预算中,谁知道谁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生呢?不幸而赶上一个月里发生好几件红白事,母亲的财政表格上便有了赤字。她不能为减少赤字,而不给姑姑老姨儿们去拜寿,不给胯骨上的亲戚1吊丧或贺喜。不去给亲友们行礼等于自绝于亲友,没脸再活下去,死了也欠光荣。而且,礼到人不到还不行啊。这就须于送礼而外,还得整理鞋袜,添换头绳与绢花,甚至得作非作不可的新衣裳。这又是一笔钱。去吊祭或贺喜的时候,路近呢自然可以勉强走了去,若是路远呢,难道不得雇辆骡车么?在那文明的年月,北京的道路一致是灰沙三尺,恰似香炉。好嘛,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而在香炉里走十里八里,到了亲友家已变成了土鬼,岂不是大笑话么?骡车可是不能白坐,这又是个问题!去行人情,岂能光拿着礼金礼品,而腰中空空如也呢。假若人家主张凑凑十胡什么的,难道可以严词拒绝么?再说,见了晚一辈或两辈的孙子们,不得给二百钱吗?是呀,办婚丧大事的人往往倾家荡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