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已经作了一二十年的小官儿,现在拚命的挣扎,以期保持住原来的地位,假若不能高升一步的话;除了作小官儿,他们什么也不会,"官"便是他们的生命,从谁手中得官,他们便无暇考虑,也不便考虑。这些人们一天到晚谈的是"路线",关系,与酬应。野求看不起他们,没法子和他们成为朋友。他非常的寂寞。同时,他又想到乌鸦都是黑的,他既与乌鸦同群,还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们呢?他又非常的惭愧。
好吧,即使老友都断绝了关系,新朋友又交不来,他到底还有个既是亲又是友的钱默吟啊。可是,默吟和他绝了交!北平城是多么大,有多少人啊,他却只剩下了个病包儿似的太太,与八个孩子,而没有一个朋友!寂寞也是一种监狱!
他常常想起小羊圈一号来。院子里有那么多的花,屋中是那么安静宽阔,没有什么精心的布置,而显出雅洁。那里的人是默吟与孟石,他们有的是茶,酒,书,画,虽然也许没有隔宿的粮米。在那里谈半天话是多么快活的事,差不多等于给心灵洗了个热水浴,使灵魂多出一点痛快的汗珠呀。可是,北平亡了,小羊圈一号已住上了日本人。日本人享受着那满院的花草,而消灭了孟石,仲石,与他的胞姐。凭这一点,他也不该去从日本人手中讨饭吃吧?
他吃上了鸦片,用麻醉剂抵消寂寞与羞惭。
为了吃烟,他须有更多的收入。好吧,兼事,兼事!他有真本事,那些只会浑水摸鱼的人,摸到了鱼而不晓得怎样作一件象样的公文,他们需要一半个象野求这样的人。他们找他来,他愿意多帮忙。在这种时节,他居然有一点得意,而对自己说:"什么安贫乐道啊,我也得过且过的瞎混吧!"为了一小会儿的高兴,人会忘了他的灵魂。
可是,不久他便低下头去,高兴变成了愧悔。在星期天,他既无事可作,又无朋友可访,他便想起他的正气与灵魂。假若孩子们吵得厉害,他便扔给他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