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下手呢!"
"你?"妈妈笑了一下。她慢慢的自己坐起来。瑞全忙过去搀扶,而不知把手放在哪儿好。
"算了吧!别管我,我会下地!这两天我好多了!"事实上,她的病是象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当她精神好的时候,她几乎和好人差不多;可是,忽然的一阵不舒服,她便须赶快去睡倒。
慢慢的,她穿上了鞋,立了起来。立起来,她是那么矮,那么瘦,瑞全仿佛向来没注意过似的;他有点惊讶。他很爱妈妈,可是向来没想到过妈妈就是这样的一个小老太太。再看,妈妈与祖父,父亲,都长得不同。她不是祁家的人,可又是他的母亲,他觉得奇怪,而不知怎么的就更爱她。再看,她的脸色是那么黄,耳朵薄得几乎是透明的,他忽然感到一阵难过。上海开了仗,早晚他须由家里跑出去;上海在呼唤他!他走了以后,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妈妈呢?是不是能再见到她呢?
"妈!"他叫出来,想把心中的秘密告诉她。
"啊?"
"啊——没什么!"他跑到院中,仰头看着那又高又蓝的天,吐了口气。
他到东屋看了看,见大嫂没有容纳他帮忙包饺子的表示,没出声,找了大哥去。
"大哥!我该走了吧?想想看,上海一开仗,得用多少人,我不能光坐在家里等好消息!"
"到上海去?"
"是呀!以前,想走我找不到目的地;现在有了去处,还不走?再不走,我就要爆炸了!"
"怎么走呢?天津有日本人把住,你又年轻力壮,又象学生的样子,日本人能轻易放你过去?我不放心!""你老这么婆婆妈妈的,大哥!这根本是冒险的事,没法子想得周到!溜出北平去再说,走一步再打算第二步!""咱们再仔细想一想!"瑞宣含着歉意的说。"怎样走?怎样化装?带什么东西?都须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