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起坟上的情形,她母亲叹息着告诉她,几年没回去,树都给人砍了,看坟的也不管事。数说了一会,忽然想起来向曼桢的祖母说:"妈不是一直想吃家乡的东西么?这回我除了茶叶,还带了些烘糕来,还有麻饼,还有炒米粉。"说着,便在网篮里掏摸,又向曼桢道:"你们小时候不是顶喜欢吃炒米粉么?"
曼桢的祖母说要找一只不透气的饼干筒装这些糕饼,到隔壁房间里去找,她一走开,曼桢的母亲便走到书桌跟前,把桌上的东西清理了一下,说:"我不在家里,你又病了,几个小孩就把这地方糟蹋得不象样子。"这书桌的玻璃下压着几张小照片,是曼桢上次在郊外拍的,内中有一张是和叔惠并肩站着的,也有叔惠单独一个人的──世钧的一张她另外收起来了,没有放在外面。曼桢的母亲弯腰看了看,便随口问道:"你这是在哪儿照的?"又指了指叔惠,问:"这是什么人?"虽然做出那漫不经心的口吻,问出这句话之后,立刻双眸炯炯十分
注意地望着她,看她脸上的表情有无变化。曼桢这才明白过来,母亲刚才为什么老是那样笑不嗤嗤朝她看着。大概母亲一回来就看到这两张照片了,虽然是极普通的照片,她寄托了无限的希望在上面。父母为子女打算的一片心,真是可笑而又可怜的。
曼桢当时只笑了笑,回答说:"这是一个同事。姓许的,许叔惠。"她母亲看看她脸上的神气,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当时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曼桢说道:"姊姊可知道妈回来了?"她母亲点点头道:"她刚才上来过的,后来有客来了,她才下去的。──可是那个姓王的来了?"曼桢道:"那王先生没来吧?不过这个人也是他们一伙里的人。"她母亲叹了口气,道:"她现在轧的这一帮人越来越不象样了,简直下流。大概现在的人也是越来越坏了!"她母亲只觉得曼璐这些客人的人品每容愈下,却没有想到这是曼璐本身每容愈下的缘故。曼桢这样想着,就更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