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三毛给人的印象只是天涯浪女,那么看过她这么艺术的家,这便要对她改观了。她的家,甚而给人殷实的感觉,这里没有一样贵重的东西,可是你明白,里面住着的人并不贫穷。这个家,并不因为失了男主人而憔悴,悦目清凉的盆景和粗陶的摆设竟给人一份风格不凡而又是亲切的家的气氛。
她的玻璃窗亮得好似不存在,微风一阵一阵舒适的吹进来。
三毛匆匆的走出来,已经换了一条清洁的蓝布长裤,洗得泛白了。她仍是打光脚。
“坐那一间?”她亲切的问我。
我有些拘束的在她的老式沙发上坐下来,三毛含笑坐在我对面,双腿很自然的斜斜一盘,顺手抱过一个垫子来放在胸前。她的态度是那样的从容,使我几乎恨起她来,因为她不特别对人热忱,也不故意冷淡,是她控制整个场面的主人,这真不知是怎么搞的。
我将三毛的书拿出来请她签名,她只请问了我的姓,然后从里间拿了好几支笔出来,先在纸上试写了一遍,然后中规中矩的在餐桌上一本一本的慢慢写,好似小学生做功课似的认真,这种态度十分的感动我,她称我周先生,很客气的请我指“都是翻印画,您在伦敦买的?”她平静的问着,好似是别人的利益被剥削了一般。令我惊异的是她居然知道她的书在英国的市价,盗印本亦是不算便宜的。
我并不知道带来的书不是原版,自己有些窘迫,倒是三毛非常理解人的说了一句:“对于读者其实是一样的。”“你们这儿很安静。”我想不出别的话来,在三毛从冰箱里给我拿着托盘送来柠檬茶的时候,我找了这么一句话讲。“这几天更静了,隔壁那个小渔港说是逃上岸来了四十只非洲运来的不知什么猩猩,就在一里路外,收音机报了新闻,报上也刊了消息,只抓回一只,其他的乱逃,邻居都吓死罗!有些连窗都不敢开呢!”
这是拜访三毛的黄昏第一次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