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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青春唤不回(8 / 8)

传奇》,预备在九七来临前,替香港留下一个繁荣将尽的纪录。有一次李昂与林怀民到圣芭芭拉来,在我家留了一宿,李昂向我借书看,我把陈定山写的《春申旧闻》推荐给她,定公这本书是部杰作,他把旧上海给写活了。里面有一则《詹周氏杀夫》的故事,詹周氏把当屠夫的丈夫大切八块,这是当年上海轰动一时的谋杀案——这就是李昂《杀夫》的由来,她把谋杀案搬到鹿港去了。小说家的想像力,真是深不可测。那年联合报小说比赛,我当评审,看到这部小说,其中那股震撼人心的原始力量,不是一般作家所有,我毫不考虑就把首奖投了给《杀夫》,揭晓时,作者竟是李昂。

《现代文学》创刊,离现在已有三十二年,距八四年正式停刊也有八年光景了,这本杂志可以说已经变成了历史文献。酝酿三年,《现文》一至五十一期重刊终于问世,一共十九册,另附两册,一册是资料,还有一册是《现文因缘》,收集了《现文》作家的回忆文章,这些文章看了令人感动,因为都写得真情毕露,他们叙述了各人与这本杂志结缘的始末,但不约而同的,每个人对那段消逝已久的青春岁月,都怀着依依不舍的眷念。陈映真的那篇就叫《我辈的青春》,他还牢记着一九六一年,那个夏天,他到我松江路一三三号那栋木造屋两人初次相会的情景——三十年前,我们曾经竟是那样的年轻过。所有的悲剧文学,我看以歌德的《浮士德》最悲怆,只有日耳曼民族才写得出如此摧人心肝的深刻作品。暮年已至的哲学家浮士德,为了捕捉回青春,宁愿把灵魂出卖给魔鬼。浮士德的悲怆,我们都能了解的,而魔鬼的诱惑,实在大得难以拒抗哩!正如柯庆明的那一篇文章题目:短暂的青春!永远的文学?回头看,也幸亏我们当年把青春岁月里的美丽与哀愁都用文字记录下来变了篇篇诗歌与小说。文学,恐怕也只有永远的文学,能让我们有机会在此须臾浮生中,插下一块不朽的标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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