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答他,所有的人都在哈哈大笑,那笑声像雷阵雨一样向他倾泻而来。于是他就惊慌失措哇哇大哭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他的耳朵被打掉了,血正畅流而出。他又问:“我死了没有?”
这次有人回答他了,说:“你还没死。”
山岗又惊又喜,他拼命地叫道:“快送我去医院。”随后他感到腿弯里又挨了一脚,他又跪在了地上。他还没明白过来,第二枪又出现了。第二枪打进了山岗的后脑勺,这次山岗没翻筋斗,而是脑袋沉重地撞在了地上,脑袋将他的屁股高高支起。他仍然没有死,他的屁股像是受寒似地抖个不停。
那武警上前走了一步,将枪口贴在山岗的脑袋上,打出了第三枪,像是有人往山岗腹部踢了一脚,山岗一翻身仰躺在地了。他被绑着的双手压在下面,他的双腿则弯曲了起来,随后一松也躺在了地上。
这天早晨山岗的妻子看到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人只有半个脑袋。那时刚刚进入黎明。她记得自己将门锁得很好,可他进来时却让她感到门是敞开的。尽管他只有半个脑袋,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山岗。
“我被释放了。”山岗说。
他的声音嗡嗡的,于是她就问:“你感冒了?”
“也许是吧。”他回答。
她想起抽屉里有速效感冒胶囊,她就问他是否需要。
他摇摇头,说他没有感冒,他身体很好,只是半个脑袋没有了。她问他那半个脑袋是不是让一颗子弹打掉的。他回答说记不起来了。然后他就在一把椅子里坐了下来。坐下后他说饿了。要她给一点零钱买早点吃。她就拿了半斤粮票和一元钱给他。他接过钱以后便站起来走了。他走出去时没有随手关门,于是她就去关门,可发现门关得很严实。她并没有感到惊奇,她脱掉衣服上床去睡觉了。
那个时候胡同里响起了单纯的脚步声,是一个人在往胡同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