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惋惜的神气使得端丽不由得难过起来,她惆怅地喃喃自语道:“我是变了。这么样过十年,谁能不变?”
文耀温柔地将端丽一绺夹着银丝的额发撩上去:“你太苦了,老了许多。我是个没用场的人,只有爹爹的钱,可以报答你。”
端丽不响,慢慢转过脸,对着五斗橱上的镜子。很久没有细细地打量自己,镜子里的形象生疏了—头发的样式俗而老气。眼睛下面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垂下了两个泪囊,嘴角鼻凹又是什么时候刻下了细而深长的纹路?面颊的皮肤粗了,汗毛孔肆无忌弹地扩张开来,她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抚摸了一下脸庞。这时,她看见了自己的手,皮肤皱缩了,指关节突出了,手指头的肉难看地翻过来顶住又平又秃的指甲,指甲周围长满了肉刺。
“我是老了。”她沮丧地垂下手,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那个丑陋而陌生的形象,那确定无疑的正是自己。
文耀走到她身后,抚摸着妻子的头发,轻声说:“别难过。这十年,我们要赎回来。”
端丽从镜子里端详着丈夫,她似乎又看到了十多年前那个风流倜傥的丈夫,他潇洒自如,谈吐风趣而机智,浑身洋溢着一种永不消逝的活力。她爱他。
当天夜里,他们把钱存进了银行的通宵服务处,让它毫不耽搁地生利、生息、变本、再生利、生息……可是,工作她没舍得退。这是不容易争取来的,再说,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定哪一天……一切都是不可靠的,唯有职业是铁打的,这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她考虑了一下,决定请病假,工资全扣完了不要紧,只要保留这个职业。这些年的辛苦,她得了轻度的腰椎间盘突出症。里弄里的合作医疗,很容易开出病假,只要你自己舍得钱。
她去送病假条时,梁阿姨看都没看,就爽快地说:“你休息吧!这种生活本不是你做得长远的。”
也许梁阿姨确有弦外之音,也许只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