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他们大凡没什么世界的概念,他们格局比较小,只注意自己的——那么就说是对小世界的看法。就比如说那老头,一个人驻守在老祖宗的房子里,看着那房子一点一点被蚕食,一点一点颓圮,他靠什么支撑?你以为靠坚韧?错!倘是坚韧,早就折断了,靠的是幽默。那数米的老两口也很幽默呢!他们把人生,生活看成是一场喜剧。不是说悲剧是将有价值的撕毁给人看,喜剧则是将无价值的撕毁给人看?在他们呢,先是要将有价值的看作是无价值的,然后再看着它撕毁。有没有听说过董家渡夜鬼案?董家渡也是个有趣的地方,它周遭拥簇着的路名:南仓街,成瓜街,外咸瓜街,盐码头街,王家码头路,白渡路,陆家渡,杨家渡……你可以想象那万舸争流,商号林立的旧式的繁荣。那董家渡夜鬼案,说的是董家渡有一阵子,每到入夜,就会出现一个大头怪物,过路人每每落荒而逃,大头怪物则紧追不放。后来巡捕房出动捉鬼,却原来是个赌徒,输尽家资,拦路抢劫。这就是市民社会的鬼,市民社会的祛魅,都是物质打底的,这就是实打实的市民心。有了这实打实的心,才有了一种笃定,可以看着祖宗的房子一寸地一寸地败落掉,也可以一粒米一粒米数出饭食下肚。这其实就是历史观,什么唯物也好,辩证也好,在他们全是教条。他们求的是实际,现实的可见的衣食饱暖,也就是物质基础。所以,他们没有空想,你可以视作是没有思想,事实上呢,是不自觉,思想和生计在他们合而为一,是自给自足。对,就是自给自足。阿明的表情就来源于此。
陈卓然继续说道,他们没有一点虚无。既没有赤贫的无以生存的天地不仁之叹,也没有吃饱了撑的,专攻思想劳动。所以,他们就是浅薄的,而且粗鲁。可是,他们很有力量。他们的力量在于,他们体现了生活的最正常状态,最人道状态。这状态就是一日一日过下去,如同数米一样。你也许会觉得没有戏剧性,是的,革命是有戏剧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