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大的客厅——所谓客厅,只是一种修辞性的说法,事实上,这里也是他的卧室,还是他和外婆的饭厅,但是,它又确有着客厅的意味,那就是社交集会的意味。它是一个社交场所,充斥着清谈的风气。和革命时期的清谈不同——还是拿陈卓然做代表,陈卓然的清谈是轩昂的,“雾月十八日”式,多少染着浮夸的激情,但是饱满啊!胸襟大啊!那欧式的长句子,无穷的装饰语,堆砌出一个壮美的辞藻宫殿。在这里的清谈,却是阴柔的,就像什么呢?就像楚辞,南昌头一回来到小老大的客厅,听见他念的屈原的《离骚》。再举几句为例,“少司命”:秋兰兮糜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以兮愁苦?——是另一路的浮夸,绮糜的华丽的浮夸。两者都是空想,前者是空想白命救世主,后者是空想的慰藉。年轻人的头脑里,其实都有着无限的虚无,靠什么来填充?还是靠虚无填充,但这一回的虚无是有着形式的外壳,所以他们就又都成为形式主义者了。他们就这样以虚空来抵制生活的实质性,因生活的实质性是有压力的。而南昌却是一个例外,小老大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感觉到这个青年显然缺乏一种本能,就是压力来临时闪身让开,相反,他迎面而去。这也可以视作为勇气,但终究是危险的。
一日,南吕细看着小老大窗台下一株龟背,然后问道:为什么每一片叶子只能从前一片叶子的根部发出来?小老大说,这就是代和代的关系,无法僭越的继承关系。可是,南吕说,这样顺一边延伸过去,都失去平衡了。小老大解释,这是盆栽,要在地上,你就会看见,到某一个阶段,枝叶自己会着下根,形成独立的一株,事情先是倾斜倾斜,最终还是平衡,这就是大自然。南昌又问:这是不是宿命论呢?小老大看他一眼,觉得触动了青年的某一处内心,略停了停,他说:你知道龟背的叶片为什么破出这些穿孔?青年摇头说不知道,小老大告诉道:龟背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