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与她站在一处排队也不好,坐下拉琴,却全没了心思,一心里都是窘迫。便放下弓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叠饭票,等她来了好还她饭票。他很紧张地等待她的回来,看见她的身影从排练厅后面转出来便一阵慌张,赶紧闪进门里。她来了,安详地走进屋里,将一碗盖了菜的饭轻轻放在琴箱上,转过身就要走。他赶紧说:“还你饭票啊!”她又停住脚步,回头微微笑着,说:“三两饭票,两毛钱。”他慌忙抽着饭票,抽落了好几张,才数清了。她接过来端着自己的饭菜走了。他才觉出了好笑,很平常的事情却难堪成这样,他端起那饭菜,碗边似还留着她宁馨的余温,他心里十分地平静。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叫他着慌了。托她带饭带菜变成了一桩很平常很自然的事情。有时候,她给他捎来了饭菜,还会留在乐队排练厅里,同他一起吃饭,聊几句天。她问他家里有几口人?排行第几?他也问她父母是否都健在?兄弟姐妹有多少?她问他是哪一年的毕业生,他老老实实回答了,只隐去了在上海读音院附中的那一段;他问她哪一年下放插队,她说了,还格外地告诉他插队的地点和一些零零星星的故事。说话很平常,却很亲切。她有一股安宁的气息,令人镇静和放松,渐渐地,他很愿意和她接近了。他是个不很强的男人,从小就很依赖母亲,对大哥虽然很爱,可是大哥是太强壮太高大了,总是令他畏惧,不敢近前。他自己都不觉察地,本能地对男人抵触和排斥,不乐意和男人在一起。从小学至初中,至现在,他没有交过极其知己的同性朋友。然而,对女人他又无法克服地害羞,所以他总是孤独一人,而内心却倾向了女人。他需要的是那种强大的女人,能够帮助他克服羞怯,足以使他倚靠的,不仅是要有温暖柔软的胸怀,还要有强壮有力的臂膀,那才是他的栖息地,才能叫他安心。
她以她的本性深知这一切,为了他的纤弱,她更爱他了。女人实际上有超过男人的力量和智慧,可是因为没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