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去,之后如何在麦秸垛谷草垛私会,最后朱和尚迁徙,柿饼脸她爹如何杂毛,如何大槐树下生离死别;迁徙途中,如何思念,如何在天地冥晦中拉动黄河,如何回去寻找柿饼脸,柿胼脸又如何嫁人;几百年又如何朝思暮想……等等等等,不一而足,不能备述。讲着讲着,太后开始泪流满面,没等六指讲完,便一头扑到六指怀里(把小安子、县官韩诸人吓了一跳),大叫:
“六指哥,苦了你了!”
六指这时才明白,眼前的太后,果真是几百年前的柿饼脸姑娘,所以她才刀下留人,听他叙说详情。什么太后,是自己的恋人,于是也像当年在稻草垛旁一样,也伸手搂住了太后的头:
“柿妹子,想死我了,这不是在梦里吧?”
接着小安子、县官韩诸人纷纷后退,腾出麦田中一席地方,供太后与六指叙说旧情。六指说分别后的种种事情,到延津的种种苦难;太后说天转地转,生死轮换,怎么从一个乡下小丫头到小官宦之家,又怎么入的满族籍,又怎么入选进宫,怎么奋斗成了皇上的宠物,怎么生儿育女,怎么宫廷险恶,怎么历经风险,怎么成了太后,吃的苦一点不比六指少;倒使六指觉得自己历经的苦难和思念轻如尘埃,不值一提。太后又说,她也常年累月,在世界上牵挂一个人,就是那个可爱的剃头匠六指。又让六指拿他第六个多余的指头给她,搁在掌中看了半天,点头说:
“是六指,是六指!”
接着泪又下来了。
接着又叙话。
六指:
“现在在宫中怎么样?”
太后用手拈着衣襟说:
“还能怎么样,不就那么回事。宫里的日子,没有一天是省心的。呆在宫里,就常想过去的平常百姓日子;可一过平常百姓日子,就又想宫里伺候得如何舒服。”
六指:
“宫里怎么个舒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