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便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夜风寒凉、透彻心肺。
行苇终是记起,他乃陈府长随,更名换姓、谎报年龄与身份,再非曾经的他。
这冰冷岑寂的夜,才是他需要面对的现实。
他缓缓张开双眸。
那一刹,愤懑、讥嘲与不甘,潮水般自他身上褪去,取而代之的,又是素常冷淡。
“罢了,你生在富贵乡、长在锦绣地,哪里知晓我等读书……庶民之苦?”他拢袖垂眸,仍旧做回了那个恭顺的长随。
如果,他不曾说出接下来的话,则这位长随,也算似模似样。
“说了半天,唯有那‘截留军需’还算件事儿,旁的呢?”行苇眉眼不动,语声也平淡:“你失踪了整整八年,这期间除了治水、建大堤,就真的再无别事?”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然语气却很重,甚至有几分迫切:“主子当初下令叫你查的,分明便是……”
“安王留下的那笔金银,”未容他说完,陈劭便打断了他,语声幽且长,好似风吟。
他微眄了眸,唇边的笑意似凉似暖:“我记得此事,且,也查了出来。”
“什么?”行苇猛抬头,两眼大张,目中满是不敢置信:“此话当真?你真查到了?不是诓骗主子?”
他紧紧盯住陈劭,仿似要从他面上窥破些什么。
陈劭不接他的话,披衣而起,淡淡吩咐:“去打水来。”
行苇怔住了。
再下一息,他的神情陡然怨毒起来。
“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吊我的胃口?”他怒视着陈劭,那种竭力压抑的愤怒,几乎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既言正事,又何必作乔作致?难不成你现下真要抗主子的命?”
“蠢材。”陈劭冷冷扫他一眼,将披衫拢紧,提步行至条案边,忽尔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