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斗狠的流氓无产者表情,那双黑得发蓝的眼睛,闪烁着仇恨的、挑战的光芒。先生昏浊的目光铩羽败退,高悬的胳膊和戒尺,软弱无力地垂挂下来。他喃喃着,摘下眼镜,放进铁皮眼镜盒,用一块蓝布包好,揣进怀里。他把那根打过司马库那样的混世魔王的戒尺也插进怀里。然后,摘下瓜皮帽,对着郭秋生鞠了一躬,又对着课堂上的学生鞠了一躬,用令人既同情又厌恶的酸溜溜的腔调说:各位大爷,秦二冥顽不化,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实属该死而不死,老而不死是为贼。多有得罪,请大爷们多多包涵!
然后他拱手抱拳在肚脐前,上下晃动了几下,便弓着虾米腰,迈着轻飘飘的小碎步,走出了教室。从教室外边,传来了他拖泥带水的咳嗽声。
第一堂课就这样结束了。
第二堂课是音乐课。
音乐,县城派来的女教师纪琼枝用一根教鞭指着黑板上她刚刚用粉笔写上的两个白色大字,用高亢嘹亮的嗓门说,这一节我们上音乐课。没有教材,教材在这里,这里,这里——她指指自己的脑袋、胸膛和肚子。她转身面对黑板,一边板书一边说,音乐包括很多内容,吹笛子啦,拉胡琴啦,哼小曲儿,唱小戏儿等等等等,都是音乐,你们现在不明白,将来也许会明白,唱歌就是歌唱但又不完全是歌唱,唱歌是一项重要的音乐活动也可以说是我们偏僻乡村小学音乐课的重要内容。我们今天学唱一支歌。她刷刷地板书着。从面向着田野的窗户,我看到被剥夺了上学权利的反革命的儿子司马粮和汉奸的女儿沙枣花牵着羊,怔怔地向这边张望着。他们站在一片淹没了他们膝盖的绿草里,他们身后,是十几棵茎秆粗壮、叶片肥大、开着灿烂黄花的向日葵。向日葵黄色的大脸盘那么忧郁,我的心情更忧郁。我侧目望着黑暗中那些闪烁的眼睛,眼泪盈了眶。我打量着用粗大的柳木棍子权充窗棂的窗户,幻觉中感到我变成了只画眉鸟儿飞了出去,浑身沐浴着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