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甲士或兴奋,或木然,或略带惶恐,只在安置妻儿父母黄金良田的诱惑下,尚且无人退缩。
刘世延自己则是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一咬舌头,终于让双手停住了抖动。
脚下的雨水,已经没过了脚踝。
珠帘玉幕般的雨,层层迭迭地抖动,哗哗作响。
蔓延枝杈般的电,张牙舞爪地肆虐,明灭不定。
刘世延将手按在刀柄之上,心中不断说服自己:“某这一生泽民剿寇、忠君爱国,不意竟被逼到了这个地步,非我谋逆,实朱家失德矣!”
皇帝为勋贵所刺,是多么天大的干系,刘世延自然明白,正因为明白,才会浑身止不住颤抖!
但,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就像白莲教那位护法所说的,朱家这些皇帝如此刻薄,天下难道不是正该乱起来,以待明主出世么?
朱家重文轻武,偏听臭九儒的谗言,小题大做压制勋贵,让一生泽民剿寇、忠君爱国的堂堂开国世勋,被逼到造反的份上,不就是朱家自己种下的因果?
嘉靖三十年,南京振武营哗变,侍郎黄懋官惨遭杀害,南京兵部尚书张鏊错愕不能应,兀自躲避了起来。
是谁稳定住了局势?还不是他佥书南京左府事都督刘世延,亲赴军营安抚将士!
如此大功,结果呢?
自己与张鏊起了纷争,世宗皇帝竟然偏向后者,命自己闲住!
他才立功一月不到,就卸磨杀驴!彼时他真恨不得振武营再度哗变,杀到京城去!
之后上奏自陈与世宗说了些肺腑之言,世宗竟然听信那些臭九儒的话,说他“迭迭数百言,自陈功代,语涉怨讪”,重文抑武到这个地步,也活该世宗的几个儿子全都体虚短命了。
这就罢了,世宗去世后,总有人记得诚意伯一脉的功勋,自己依旧是得以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