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有才没在意,这衣裳是母亲十二年前第一次下场前为他缝的,为了讨个彩头,特意用了朱色的粗绨布料。十二年过去,绨袍的衣领和襟袖已被时光磨破,然而他却不舍得重新拆开缝补,因为上头有母亲缝补过的旧线痕迹。
他静静地在号舍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东方天色既白,隐隐有鸡鸣自远处的闹市中传来几星,方才迟缓地提起笔,在面前的考卷上书写起来。
他写得很慢,一笔一字极为用心,神情甚至称得上虔诚,然而细看下去,又有一种万事俱毕的枯寂。
最后一笔落完,吴有才收回手,将笔搁至一边。
他将纸卷举起来,凑近认真看了一遍,才又重新放下,仰头看向远处。
号舍的窗外,天色已白,这场秋闱快结束了,过不了多久,考官收走考卷,这六十六间号舍里人的未来前程,就此落定。
吴有才从袖中掏出那一方小纸包来。
他平静地笑了笑,然后,打开了手中纸包。
……
相邻不远的号舍里,荀老爹搁下笔,揉了揉发抖的手。
他已经很老了,不一定能熬得到下一次下场,然而秋闱这件事坚持了多年,似已成他心中执念。他无儿无女,不曾婚娶,爹娘早已过世,好像来人世一遭,就是为了博取功名。
同他一样的读书人,这世上多不胜数。
然而卑贱平人想要一步登天,这就是最直接、看起来也最有希望的办法。
荀老爹枯树般的老脸上浮起一个满意的笑来。
大约是他前些日子做的那个梦果真灵验,他觉得今年这场三场都写得极出色,或许真应了书里说的那句“伏久者,飞必高”,他忙忙碌碌这么些年,说不准真能在入土前尝尝金榜题名的滋味。
荀老爹将写好的考卷放在一边,从考篮里拿出几块干粮来。
换场前考生在同考处领到后两日要吃的干粮。里头有一些烧饼、甜糕之类,滋味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