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袖口已染了不少墨迹,新墨叠着旧墨,是久经笔场的样子。
元照没什么表情地扒着一碗扣了菜的饭,盯着跃动的笔尖,忽然道:“倒不必这样细,又不走这一步的。”
狄九顿了一下,还是一字一句地抄完,原本的字迹清秀锐利,那是谢穿堂仔细整理的案文,如今是关于一架丘天雨所用马车的调查,女子给了两处直证,五处旁证,推测相府也曾经用过一段时间这架马车。
这是上奏圣上的折文,这马车其实提也不必提,或者只一句“日用亦有沾连”就可以了。
“这件事我是有七成把握的。”元照道,“按你的习惯,保守来说。”
“若不保守呢?”狄九道。
“十成。”元照大口将一碗饭吞咽结束,搁下碗筷。
“李度从来是株又老又大的腐树,他本人不握什么权柄,权柄一概来于‘李’之一字。”灯烛摇曳,元照缓声道,“因此他要不要离开,其实只等两个方向的态度。”
“大李小李。”
“是。这折子递上去,是圣人允我做这个尝试。这几天里我们依然不断施压,等大约两三天后,西边会有个结果,陛上也会有个结果。”元照道,“如今这些天只是小打小闹,届时才是真正展翼的时候,你想要的东西先告诉我,我帮你记着。”
话虽如此,这位新相的脸上也并非全然胸有成竹,他沉默看着案上摇曳的烛影,正如李度未必能把控局面,到了这个层面,元照同样对每一步都谨小慎微。
“刚升了官,没什么想要……其实我愿意做一辈子京尹,干的活都踏实。”狄九轻叹,搁笔望着墙上影子,想着几天来那沉默利落的女捕官向他艰难开口的询问。
——“狄大人,我想……私下冒昧一问,李度他……他能进大牢吗?”
——“说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