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子拒绝了她,然而她却怎么也不肯走。她总是隔上几米悄悄跟在人贩子后面,甩也甩不掉,像一条猥琐的细尾巴。
直到后来,她一直跟着人贩子回到他家所在的县城。人贩子也算好心,暂时收容了她。可是人贩子的母亲耳聋眼花,治病需要很多钱。人贩子还有个妹妹很小,连着读了好几年小学六年级都毕不了业。他们是这样拮据,侏儒也无心打搅。
街心集市上来了个马戏班子,虽然表演没有什么新花样,可是侏儒却天天去看。两个礼拜之后,侏儒告诉人贩子,她决定跟着马戏团走。人贩子感到不解,他告诉她,那样她会吃很多苦。侏儒说,你猜我今天看到了什么?人贩子摇摇头。侏儒说,我看到那个花脸小丑翻跟头的时候,一个观看的小孩笑了。人贩子说,可这和你要跟他们走有什么关系呢?侏儒说,如果我可以表演,那么我也能把小孩儿逗乐。多么美啊,小孩看着我就笑了。
人贩子以很低廉的价格把侏儒卖给了马戏团。马戏团的卡车开走时,人贩子站在卡车后面,徒劳地想要从后车厢各种动物以及道具中间找到侏儒的脸。后来一有马戏团来,他就跑到最内圈观看,可他再也没看见侏儒的脸,——也许那张脸藏在厚厚的油彩图案的后面,令他不能找出来。一年一年,人贩子的妹妹的六年级也还是没有读完,一直到人贩子被警察抓住,再也不能回来,她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用继续读了。
1984年就这样过完了。那时我已经半岁了,想要说话却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