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很快失去了那种明亮颜色——可悲的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失去的,在哪儿失去的,仿佛就是某个早晨起来照镜子,就发现眼睛生锈了。眼角生着和铁锈或者茶垢没什么区别的眼睛分泌物,厚厚的一层,像在我睡觉时被突袭的暴风雪中。我想着自己,就意识到米米将失去眼睛里的明亮颜色。但我却不知道如何令她免于这场灾难。长大其实是一个很好玩很微妙的过程,你不这样觉得吗?对于有的人来说,长大可能就是亲一次嘴,对于有的人来说,长大可能就是堕一次胎,但对于我和米米来说,长大也许就是蒙一层灰……
米米常常会在晚上一个人跑来找我玩。事实上她白天可能已经见过我。我很感动这个,她那么重视我,她感到无聊或者空洞的时候,就会来找我。我见过她在我住的小旅馆楼下的大街上奔跑。她穿着嫩黄色的小披风,像一只运载着月光的萤火虫。嗯,我真的特别想要让你知道,那孩子的美好,像是一个精灵呵,手脚都是透明的,能映照出清晰的夜色。
春夏之交的傍晚,米米和我在暗仄的小旅店房间里。我们一起试各种衣服,把自己套在花花绿绿的衣服里。那些颜色太艳丽,像一些不知所措的漂亮的鸟儿,一定是给什么东西吓着了,竟忘记了飞。是我和米米的笑声吗?我因为她的笑而满足,觉得自己解开了她身上那些困束的,生冷的,沉重的锁链,然后拉着她在清澈的云端遨游。这是童年的真谛,此前却没有人告诉她。她就像是一口已经习惯于干涸的枯井,不曾想几米之下,就会是清冽冰静的水。她可能从来没有这样笑过。我们一边说笑,一边还在不停地更换衣服。有很多条裙子,她一条一条地试,蝴蝶般翩翩然地飞了一圈。我也穿那些衣服。我和她差不多高,她把我当成了孩子。她知道我不是,但是她和我玩得如此亲密无间,除却友善的孩子,还有什么称呼能更贴切呢。
多少个夜晚,米米在我的面前,她手舞足蹈,活泼而心无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