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岸的茫茫原野里。众人长吁一口气,心中好似一块石头落了地,但同时又感到怅然若失。
当天下午,爷爷便到地里去播种。
半个月后,青翠的小苗子给大地披上了一层轻薄的绿装。接下来的日子里,天遂人愿,风调雨顺。到了古历的七月份,高密东北乡的广袤大地变成了绿色的海洋。虽然麦季颗粒无收,但只要不出意外,再过两个月,丰收的秋季足可以解决百姓一年的嚼谷。
谁也不敢乐观,春天时神逝在胶河对岸的蝗虫们留下的巨大阴影,始终笼罩在高密东北乡上空。对蝗虫的恐怖像石头一样压着百姓的心,当然也压迫着我爷爷的心。
在劫难逃。
蝗虫们卷土重来那天,是农历的八月初九。那天阳光很好,天空很蓝,鸟儿很多。满坡的高粱都晒红了米。秋风吹拂,高粱前呼后拥,宛如大海的波浪。爷爷用木轮车往田里运粪,他一手扶住车把,另一手提着长鞭,便不时地抽一下在前头拉车的黑毛驴。推车送粪不用赶牲口的,这是爷爷的绝活,村子里只有他一个能,别人不能。爷爷推了几车粪,天已近正午。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拉车的黑驴也横冲直闯,不听招呼,好像被什么猛兽惊吓了似的。木轮车在驴子的斜拉下歪倒了。倒了车子,对爷爷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耻辱。他扔开车把,挥起鞭子,正要教训毛驴,忽然看到从西北方向的天空飘来了一片暗红色的厚云。爷爷心中一惊,手中的鞭杆落在地上。转瞬之间,那片红云便飞到了村子上空,又迅速地移到了田野上空。爷爷听到那团红云里发出了卡卡嚓嚓的巨响,好似甲胄磨擦之声。那团红云转了一会,好像进行地面侦察似的,然后,便猛然炸开,一天黄雨,万千金星,箭矢般落了地。眼前的一切,红色的高粱、金黄的谷穗、绿色的树木,都变成了刺目的红褐色。毛驴将硕大的头颅钻到车子下边,屁眼里呲呲地往外窜着稀屎。田野里有十几个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