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垛后打着火,点燃了高粱秸子,火刚要旺时,他猛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把火捂灭。后来他点燃的是那个离开高粱秸子垛二十几步远的高粱叶子垛。高粱叶子松软,着得快,也灭得快,那天晚上无风,天河横亘,星斗灿烂,一把大火直上直下,映得半个村庄亮如白昼。
余占鳌大喊几声:“救火啊——救火——”就跑到单家院墙西侧拐角的黑影里躲起来。火舌直舔着天,连声巨响,满村的狗咬成一片。单家东院里的烧酒伙计们从梦中惊醒,一齐高声喊叫。大门咣当一声开了,挤出十几个衣衫错乱的汉子。西院门也开了,那个头梳干枯小辫子的干巴老头跌到大门外,嘴里叫苦不叠。两条黄毛大狗扑出院,围着火堆疯了般叫嚷。
“救火……救火……”干巴老头哭腔哭调地叫着。烧酒的伙计们急匆匆跑回去,拿了扁担水桶往水井那儿跑。
余占鳌脱掉蓑衣,溜着墙根,一闪身进了西院。他贴在单家的影壁墙后,看着外边那些乱纷纷跑动的人。一个伙计搬起一桶水,对着火焰泼过去。那道水在火光中像一匹白亮的绸子,被烧得卷卷曲曲。伙计们往火里连连泼水,水瀑一会儿如弧,一会儿如线,交叉成一幅极美的图画。
一个老成智能的声音说:“掌柜的,别救了,由着它烧吧。”
“救……救……”那老头子哭叫着,“你们快救啊……这是一冬的骡草……”
余占鳌顾不上去看外边的景致,悄悄进了屋。一进屋就感到潮气逼人,他的头发根子一齐奓起来。从西边那间房里,传出一个湿漉漉的带着霉烂味儿的声音:
“爹……烧了什么……”
乍由火光里进来,余占鳌两眼漆黑,他伫立不动,使眼睛适应黑暗。那个声音还在问,他循声进屋去,火光洞烛窗纸,通亮一片。他看到了那颗搁在枕头上的扁长的脑袋。他伸手按住那个头,头在他手下惊叫:“谁……你是谁……”两只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