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头发长出不足一寸,胡子却经久未刮,荒芜了满脸。而且大病初愈,神情倦怠,面如涂铅。穿着一件破“棉猴”,旧皮鞋不系鞋带,整个一副俗装恹态的恶和尚形象。变得不如以前“可以”了,倒也不仅仅是由于当了爸爸,由于剃了光头,由于病,还由于当了作家。当了演员们的女人,是越变越好看,越“摩登”,以“摩登”而维持着好看。当了作家们的男人,则注定的越变越不“可以”了。功夫会花在“打扮”稿纸上,自己是什么鸟模样倒大抵不在乎了。
老李说:“我们多等会儿不打扰吧?”
她说:“没事,没事。”
我问:“辛欣情绪如何?”
她说:“辛欣挨批的次数多了,好像也不太在乎了。”又是一种“不在乎”。
我说:“不在乎,这是境界。中国的作家,要习惯挨批,泰然处之才好。”
她说:“没批到你头上,你才泰然。”
我说:“是啊。别人的孩子被掐死了,总不像自己的孩子被掐死了那么痛不欲生。”
正说着,辛欣回来了。
我将老李介绍给她,替老李向她表明诚意。她坐下去,默然无声。
我说:“老李是我朋友,诚心诚意来向你组稿的,不看僧面看佛面。”
辛欣沉吟良久,方开口道:“晓声,不是我不讲交情,我近来差不多发一篇,挨批一篇。寄出去的,各编辑部都不敢发,你说我还写个什么劲?还他妈的写得下去吗?”翻弄着桌上的稿纸给我看,又说,“其实倒也不是不想写了。还想写,但实在写不下去啊!一个星期了,写了还不到六千字。我想冷却一个阶段,思考一些问题,我希望能不受任何干扰地进行思考。”说完,她将桌上的稿纸全部收拢,放入抽屉,锁上。仿佛今生今世不再拿出。
老李说:“我不逼你为《青春》写稿。我来的目的更主要是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