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雅间没人看见,他自己也觉得这情景太诡异。于是施无端往对面空出来的位置上瞄了一眼,忍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说道:“小离子,你还是坐到对面去吧。”
白离脸色一暗,他心思其实细得很,自然已经感觉到施无端隐隐约约的生疏。
小时候并肩在山谷中殊无嫌隙的日子仿佛已经一去不返了,那人竟会连和他坐在一起都觉得局促么?他便默无声息地回到了对面的座位上,道:“你说。”
施无端敛了脸上的笑容,慢慢地给自己满上一小杯酒,想了片刻,才说道:“小离子,你不是外人,我不跟你绕那些虚的飘的。”
白离从未见过这样一本正经的施无端,顿时感觉有几分受宠若惊起来,唯恐这辈子就这一回了,于是情不自禁地正襟危坐起来。
只听施无端说道:“你若说你去平阳城躲一躲,我看也还是可以的,有道是‘闹中取静,大隐隐于市’么,那个皇帝,当年在九鹿山点了七盏山灯,借了大乾七十年国运,据说还死了个太傅颜怀璞,不过区区一个凡人,我看他虽说勉强算是帝王将相之流,一条命也不见得真能把那盏灭了的灯给点着,这七十年也不见得能平稳过去,老天爷没那么好糊弄。”
白离一声不吭地听着他说,目光却定定地放在他身上,仿佛看不够似的瞧着施无端,也不知他究竟听进去了多少,施无端便接着说道:“我不问你在平阳城要办什么事,只是这世道要乱,你自己心里须得有数才行,好自为之,不要久留帝都。”
白离半晌没言语,两人之间沉寂了下来,竟有些尴尬了,过了好一会,白离才轻轻地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你的意思是,不愿意跟我走么?”
施无端端起酒杯,没滋没味地喝着,心道,恩未报,仇未消,我可怎么走呢?这阳世三间八千条因果线牵着我呢,我所在之处便没有清净,往哪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