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穿着日式浴衣,黑色的浴衣里面,是暗黑色的和服,脚上踩着木屐,腰间还配着丝绦,这一切都是规规矩矩的日式装扮,可弥光却无法在他面前继续说日文。
弥光莫名地突然认定,这个男人不是日本人,这是一种完全没有缘由的直觉,弥光轻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
果不其然,男人说的是汉语。
弥光突然感到莫名亲切,虽说只身在上海也是和一群中国人打交道,耳边听的都是汉语,除非在横野下二身边,才会被必须说日语这种事情所困扰,但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身边的横野下二、中岛一家都是日本人,所以在这样一座宅邸中,能遇到中国人,才会格外惺惺相惜?
男人的年纪足以让弥光以叔叔相称,是的,就好像是自家叔叔一样亲切,弥光觉得自己和男人的距离好像是在一秒钟之中被突然拉近的,至于有多近嘛,大概是近到弥光想要指责他,指责他身为中国人,为何要在中岛这日本人的家中假扮日本人?
就好像自己有资格去指责对方似的,就好像自己有责任又有义务要指责对方似的,就好像弥光一直因为自己认了横野下二为义父这件事情而在心里隐隐感到不舒服,可她从来不想也不愿去深究这种不舒服的真正缘由,恐怕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而此时看到和自己有着相同处境的这个人后就好像指责了他,就是在证明自己与他不同,自己做的比他好、比他优秀,没有犯下与他相同的错误。
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喜欢指责对方身上的某一缺点时,反倒恰好证明那缺点就发生在自己身上。
两人相对不过一分钟,话也没说上两句,可是在弥光心里,就是莫名其妙地有成百上千的思绪在顷刻间迸溅、翻涌,她望着这男人,总觉得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仿佛唯有处境相同的他才能理解自己想要说什么。
只是,这不是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