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满仓再也躺不住了。他翻身下了炕,拿起黄铜脸盆开始给牛饮水,他从瓮里舀了一盆水给红犍牛刚端到跟前去,红犍牛就迫不及待地将嘴伸进了水盆中,红犍牛一口气喝了一盆水。他又舀了第二盆,红犍牛一口气又喝完了——牛渴极了。牛渴了的那种迫不及待他不止一次地目睹过,渴极了的牛,喝水是一种亡命般的样子,即使你用再狠的鞭子抽它,它也不顾及,它只是没命地喝。他不是牛,但他能体验到牛发渴有多么煎熬。红犍牛连喝了三盆水才喝饱了,它将嘴从黄铜盆中取出来抖动缰绳时是一种十分满足且舒坦的样子。看着年嘴上向下滴着水珠很受活的模样,景满仓觉得特别好笑。
景满仓从牛棚里出来,恰巧在院子里碰上了朱翠兰。朱翠兰一看,景满仓脸红红的,好像微醉的样子,不知他咋了。
景满仓拦住嫂嫂说:“我刚给牛饮完水。”
朱翠兰说:“是吗?”
景满仓说:“牛渴了就要喝水。”
朱翠兰说:“那当然。”
景满仓说:“牛喝饱了,就不喝了。”
朱翠兰笑了:“那当然。”
景满仓凝神看着朱翠兰:“我说错了吗?”
朱翠兰又笑了:“没有呀,你说的是实话。”
景满仓也笑了,他朝嫂嫂莫名其妙地一笑,去收拾牛圈了。
朱翠兰提着竹笼子去打麦场揽柴禾,她双眼注视着前方,脚步轻快。走进打麦场,她弯下腰用右手去麦草垛子上撕麦草时想起了景满仓刚才的神情,不觉哧地笑了。
景满仓站在院子里。夜晚宁静而温柔,月亮悬在头顶,仿佛镂刻在天上,边缘清晰而分明;缺了一牙的月亮,是大蓝大蓝的天空中的一挂天灯,它比点着了的雷子炮更亮。房屋和树木的影子倒在院子里。印在地上的房屋老老实实的缺少灵气,树的枝叶看起来有点凌乱。秋天的凉意如同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