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婆男人儿女必须是她们活着的理由,至于自己,好像连自己都没有想过天底下还有没有一条女人为自己活着,或为自己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她们只知道与生俱来就是如此就该如此,她们从小就耳濡目染着来自长辈们的思想和为人方式,说麻木也好,说愚昧也好,说传统也好,无论说什么,看到她们任劳任怨,流水一样像是没有思想似的耐心地坚韧地跟着日子往前走着,过得去也得过得去,过不去还得过得去的劲儿,你就不由得深刻地理解到不可抗拒的水的力量,你会慢慢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体悟,她们身上那种朴素而真诚的品性就是热爱生命,生命不息的不可阻挠的力量,这种力量的伟大正是她们身上所发散着的那种没有抱怨只有责任的爱的光芒,这种光芒正是独一无二的母性之爱的光芒,厚重如广袤邃古的高原母亲的爱的光芒。
她们虽然没有这么想过,但她们就是这么认认真真地做的。
“洋洋虽说初中没有毕业,但在猪脑沟来说是念过书的女娃,又是在城里经见世面,过着城里人生活的女娃,起码应该比别人家的女娃醒事些,比她姐姐洋芋做事有谱些。”
这是韦金山一直用来安慰老婆的话,老婆只要一念叨一担忧二闺女,他总就这么敷衍几句,其实他自己心里都还七上八下地吃不准哩。
最没吃准的还是洋洋本人,就连见她爹会被打死或被打个半死这样的事都犹豫了几天几夜,都已经抱定了没有过不去的河的主意,咬着牙回到了家门口,却又哆嗦了腿软了吃不准了,但很快她就有了一个替自己解围的想法,她很谨慎地四下里看看没有人看到自己,便又像一片彩云随着山风飘上山梁往大营村方向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