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白玫学工回来,收到了一鸣的信。
她家住两居室,姐姐住校,一间屋子由她一个人独享。她躲在房间里,一遍遍读着满满的五页信纸,几乎快背了下来。
到工厂学工时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许多同学一进车间,不是捂着鼻子,用手指塞着耳朵,就是皱着眉头对眼前的一切充满不屑。浓重的机油味儿充斥于车间的每个角落。工人们一刻不停地在轰鸣的机器旁忙碌,工装裤上蹭满油污,脸上都是汗。
和其他同学远远地躲着那些工人不同,白玫会凑近了仔细观看,有时还会和工人聊上几句。看到一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青年工人眼皮上溅上了机油,竟也顾上不擦。白玫怕机油流到他的眼睛里,急忙掏出手绢为他擦拭。那位工人冲她憨厚地笑了笑说:“别弄脏了你的手!”
白玫笑着摇了摇头:“工作的人,永远都是干净的。”
“你心眼儿真好!”青年工人由于被理解和被尊重,脸涨得通红。
长这么大,白玫去的最多的地方不是学校,就是父母的大学,这种地方还是头一次走进来,觉得好奇和新鲜。她对这些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们,心里油然生起敬意。她想到了一鸣,他或许就在这种环境里工作,或许身着工装裤的工人们中就有他。她甚至觉得若对眼前的人们失敬,即是对一鸣的不尊。
她睁大了所有感官,体味着眼前遥远而又亲近的一切。父母常说的,不好好学习,只能当工人当农民!她以前还认同,现在却感到不可理喻了。父母在文化大革命的混乱中,曾被扣上“反动学术权威”及“臭老九”的帽子,下放劳动改造。那段痛苦的远离课堂及学术的日子,是结在他们心上永远不堪回首的疤。她理解他们。
母亲经常提到在黑龙江建设兵团的一段经历。那时她已怀了白云,天不亮还要下地干活。穿鞋时,脚肿得像发糕,结着冰碴的鞋子又凉又硬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