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脸。剪成短的女子的脸,仍然像个女大学生,北京大学公主府屋顶上的春风中。她是欧阳安娜,她已三十二岁,脸上的时光却仿佛凝固。
“安……安……娜……”
他的喉咙里似乎有一团火,就像九色喷出的琉璃火球,艰难地烧成几个汉字音节。
“北洋!你醒了!”
欧阳安娜把头探入棺椁,伸出纤长手指,抚摸他的脸颊。
冰凉的指甲,皮肤的触觉回来了。秦北洋想要伸手抚摸她。但他动不了。胳膊动不了,大腿动不了,连手指头也动不了。他能动的只有脖子、喉咙、舌头、嘴唇还有眼珠子。
安娜的眼眶里有泪水打转,鼻翼一抽一抽:“北洋,请记住,你还活着!”
“我……怎……么……了……”
秦北洋感到了最坏的那种可能性。
“你只是受伤了。”
欧阳安娜不敢说出实情——秦北洋伤得极其严重,日本轰炸机的炸弹在他身后十米爆炸。几百块大大小小的弹片嵌入体内,从大腿骨、小腿骨到双臂在内的多处骨骼断裂,许多内脏破碎出血。法租界最好的医院里,法国医生说他还活着就是奇迹,普通人早就粉身碎骨,肠穿肚烂身异处。医生给秦北洋做了截肢手术,锯掉两条胳膊与两条腿,只保留躯干部分,活像个马戏团里的畸形人。
为取出破碎的肋骨,医生给秦北洋做了开胸手术,现癌细胞已病入膏肓,没受伤也命不久矣。安娜告诉医生,秦北洋在古墓里就可以活下来,医生却说这是神话和巫术。
此时此刻,只剩下躯干与头颅的秦北洋气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