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萦绕童年记忆、却为张联芳无情毁掉的书房。就算如此,张岱也没有点破,反倒说张联芳足以媲美元朝大收藏家,“倪迂之云林秘阁,不是过矣”。张联芳也造有舒适的船屋,或许是用来收购江南和杭州一带的珍藏,并赶快逃离愤怒的竞价者。张联芳称这船屋为“书画舫”,张岱有几次出门游历,就是睡在书画舫。张联芳还没在龙山之麓造精舍之前,或许也曾把部分珍宝藏在书画舫。
从一些张联芳在年轻时买的古玩,就可证明他买卖的精明:张岱特别提到三件宋朝稀珍——白定炉、哥窑瓶、官窑酒匜,有个当地的收藏家出价五百两,结果被张联芳所拒,他说要把这三件宝贝留到自己去世为止。万历三十八年(1610),张联芳得到一块重三十斤的璞石:他先以清水冲涤,然后在日光下检验其成色,其色清澄,让他很高兴。张联芳把璞石交给玉工雕一只龙尾觥、一只合卺杯。单单这只合卺杯,张联芳就卖了三千两,这还不包含龙尾觥,或是剩下的片屑寸皮——这也值不少钱。
崇祯元年,张联芳终于如愿以偿,入朝为官,但还是不忘四处收购藏品。譬如张联芳在河南孟津当官时,心想此地曾是周朝都城所在,想必有不少青铜器。根据张岱记述,张联芳任期届满时,“所得铜器盈数车,美人觚一种大小十五六枚,青绿彻骨”。张岱说仲叔张联芳坐拥各色“异宝”,结果“赢资巨万,收藏日富”。张联芳是否以不正当的手段取得这些古物,张岱倒是没说。不过,张岱在别处说他到所见过最美、最不寻常的珍宝——岳家所藏三只一组优雅青铜酒杯、两只大花木罇,各高三尺,花纹兽面。这个宝物是盗挖三代古墓而来的赃物,被阉官截夺据为己有后,再卖给张岱的岳父。
张岱的母亲出身会稽陶家。陶家跟张家、朱家一样,都是书香门第,科场得意。陶父是举人,在福建监管盐政多年。他也是简朴之人,效法长辈,用度吝啬,喜欢以“清贫”自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