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去吧!”燕红忽然又变得放得开了,“一路上自己保重,只当游山玩水,潇潇洒洒,不必过于赶路。”
“我知道。”定庵说,“你也保重。”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了轿,轿帘一放,门外即是天涯,龚定庵回忆着这宵的光景,不知不觉地作了一首《洞仙歌》,回到船上,剔亮了灯,把它写了下来;然后取出词谱,改正了几个不谐声律的字,命阿兴誊清了。写的是:
清斋灯火,已四更天气,吴语喁喁也嫌碎。喜新居静好,旧恨堪消。壶漏尽,侬待整帆行矣!从今梳洗罢,收拾筝箫,匀出工夫学书字,鸩鸟倘欺鸾,第一难防,须嘱咐,莺媒回避。只此际萧郎放心行,向水驿寻灯,山程倚辔。
“大少爷,”阿兴问道,“这里头的话,到底是燕红姑娘说的呢,还是大少爷你说的?”
“问得好,你倒有长进了。”龚定庵先嘉奖了一番,然后说道,“里头的话,也有我说的,也有燕红说的。”
“怪不得看起来不大清楚。”阿兴建议,“最好在题目上说明白。”
“言之有理。”龚定庵略想一想说,“题目就叫‘云缬鸾巢录别’。”
正在灯下为顾千里写信时,龚太太来了,月华捧着她的水烟袋跟在后面。
“娘还没有睡?”龚定庵急忙站起身来,扶着母亲在红丝绒的“安乐椅”上坐下。
龚太太叹口气。“为你的事,”她说,“哪里睡得着?”
龚定庵大为惶恐。“不晓得娘为什么事生我的气?”他急急问说。
龚太太向月华作了个手势,她便取根纸煤,在美孚油的洋灯上点燃了,连水烟袋一起交到龚太太手里,接着转身出“大少爷”的书房;临走时向龚定庵使个眼色,却又一扬眉,暗示他的秘密发作了。
“呼噜噜、呼噜噜”地,龚太太吸了两袋水烟,方始开口:“听说你结识了